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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年薪百万高管,中年失业后做沪漂从头再来|世界微资讯

发表于: 2023-04-19 02:40:29 来源:BOSS直聘

时隔3年,郝雷突然收到来自BOSS直聘的消息,北京一家娱乐场馆的HR问他:你最近还在找工作吗?

过去3年,他发出的简历数不胜数,得到最多的回复是“不好意思,您不合适,祝您找到更好的工作”。更多时候,没有回音。3年来,这是第一次有业内公司主动问询。他看到微弱的希望:重返北京、重回本行。

郝雷在BOSS直聘上的沟通记录


【资料图】

在腾讯新闻立春工作室的纪录片《再出发2023》系列中,郝雷的故事叫 《当一个北京人开始沪漂》 。标题主打从北京到上海的距离,但对郝雷而言,更难跨越的距离是:从年薪百万到月入不到2万;从影业投资管理公司的“郝总”到大龄求职者郝雷。

事业最高点时,因为董事长一番话,他曾拒绝了年薪240万的挖角。直到效力十余年的公司被第三次转卖,他主动辞职,给自己放了三个月的假,休养身心,企图再战江湖,但等他归来,金字塔尖的职位早就没有了,不光如此,行业也被冰冻了。他放下自尊,托朋友找机会,得到回复:什么都挺合适,就是年纪偏大了。

他当然不认为40岁就是“年纪大”。事实上,他自认比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能吃苦,但现实是,“人家甚至不愿意见你”。没有工资、社保断缴,将卖房的钱投入创业迟迟不能回本……经历过这些,一家来自上海的VR场馆发出的邀请,成了他的“救命稻草”。

2022年10月,新婚燕尔的郝雷告别妻子,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和两大包被褥来到上海,正式成为一名“沪漂”。走出机场,他连地铁票都不会买。

郝雷说,人只有在有所选择时,才会权衡利弊。假如眼下有两个工作机会,一个在北京,一个在上海。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北京。留在家里,留在妻子身边。在北京,他有房,有车,有生活。 但现实是,他没得选。

他成了名副其实的“沪漂”。在北京时,他有时在马路上看到背着大包小包、神情疲倦的打工人,这是他对“北漂”一词的具象化体会。现在,他成了这个具体的人。

他在上海租的房子,在8号线地铁的终点站,但离地铁站还有10分钟车程。房子几乎是毛坯,刚进屋就发现漏风,地上到处是碎石细沙,手在沙发和床上一拍,灰尘四起。合租室友是跟着他一起来上海打拼的两个小弟,他仗义地一个人承担了3400元的房租。

在他的2万月薪里,有一半要用来付房租、保险和日常开销,剩下的全打给妻子。他们还有房贷和外债。妻子会从某个以低价著称的购物APP上买各种日用品寄给他,晾衣杆、砧板、菜刀、锅碗瓢盆、牙刷、纸巾……他过去从不用那个购物软件,他对那上面兜售的产品质量心存疑虑:砧板那么薄,摸上去像塑料;卷筒纸握在手中,明显小一圈……但妻子说了,你不是长期住在这儿,能生活就够了。他想了想,接受了。

这是他以前无法想像的生活。当他还是“郝总”时,他常来上海出差,住酒店,什么都不用管,衣服有酒店的洗衣房,出行有人安排车。现在,所有具体的事情都压在了他身上。

郝雷和他“满墙”的运动鞋

他经历了很多“第一次”。 第一次在一个地方租房生活,第一次开通了共享单车的会员卡——这样比单次付费便宜。过去在北京,骑车只是陪伴妻子的小乐趣,如今却成了一种生活必需品。

第一次坐地铁。当然了,不是人生第一次,是好多好多年来以来的第一次。上次坐地铁要追溯到2002年,北京刚刚开辟了13号线。一天,他站在离地铁门最近的位置,等待上车。车门开了,他是被人推上去的,推搡间,他的鞋子被人踩下,掉落在车门和站台的缝隙中。他不得不光着一只脚,从沙丁鱼罐头般的人堆里为自己开出一条路,坚决地跳下车来。车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。透过玻璃窗,他看到车子满载着笑话他的人扬长而去。从那以后,他再也不坐地铁了。但现在,他不得不重新走入地铁站。他第一次学会了如何用手机刷码乘车。

他还掌握了一些过去从未有机会接触的生活小窍门。比如坐地铁时,没座位时绝不上车,这样他能在车上补40分钟觉。

他不再穿需要佩戴领带才显得正式的商务装,一眼看去,衣柜里都是休闲、运动装。他开始自己买菜、做饭,他关心菜价,察觉到上海的菜比北京的贵,抹布也很贵,“3块抹布12块5”。他自己煮面条,做辣椒炒肉,一大盆。妻子在视频那头看见,嗔怪他“吃猪食”。

一天下班回家,冬天的上海飘着小雨。他在小区里遇到一只哈士奇,摇着尾巴跟着他走。他跑回家,拿来浴巾给它擦身子,给它倒了点牛奶,切了些从北京带来的老丈人卤的猪耳朵。他摸了摸它的头,跟它说话:“这属于分了我的口粮呀。”

一次,妻子跟他视频时,对他说“不行你就回来吧,我养你。”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。妻子整整比他小了一轮。过去,他们是同行,但疫情期间,妻子也遭遇了裁员。 2020年7月,两个失业的人用卖房的钱开了一家皮肤管理中心,但他们低估了疫情持续的时间——整个2022年,正常开业时间加起来不到四个月。 很多人劝他及时止损,关掉它。他没听。这是给妻子的事业。他也不想卷着会员们交上来的钱逃走。

对于许多陷入中年危机的人来说,开网约车曾是热门选项。但郝雷从未考虑过这个选项。纪录片中,他一再强调自己不“惨”,比起很多人,他的确衣食无忧。 但在他眼里,开网约车等于放弃自己的专业能力。

每来一个人,他都要礼貌地招呼:“您好,欢迎光临VR zone,有九个项目,高达、马里奥、EVA、哥斯拉等等”,再介绍票价。

他是这家VR体验店的店长,运营一家店,每天需要处理很多突发状况。上面突然通知,领导要来视察,他就得赶紧准备接待;有时,现场设备坏了,需要立马维修;商场的工作人员找他,公司的人事、财务、负责招商的同事找他,外方的合作伙伴找他,有时这些人同时找他……店里没有专设前台,人多时,店长也是前台。为了引流,他还需要亲自发放传单。

过去,他工作的主要内容是商务谈判,发传单这些事,都由他安排别人去做。但对于现在的“落差“,他觉得没有什么需要“克服”的:这就是一份工作。

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。初来上海,场馆还在装修,但疫情猛烈之时,工人们都回家了,原定的开业日期不能拖。他自己动手,做装修,搬东西,扛沙石水泥,接电路,做保洁……封闭的场馆缺少工具,一些垃圾需要用手捡到公共区域。装修垃圾里有钉子,有各种扎手的木刺,郝雷给妻子发过一张照片,是他的手“烂掉”的样子。

郝雷在商场场馆

那时他每天早上6点多起床,回到家已是凌晨2点。200多平米的场馆,他一天步数26000多。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半个多月。期间,他感染了新冠,核酸转阴第二天,他就回去接着干活了。第三天,夜里,他的心脏突然开始突突跳,他清楚地感受到那颗心在剧烈地敲击着心房,有一个时间甚至就要一跃而出了。他从睡梦中惊醒,在床上大口喘气。

在郝雷的事业上升线里,从来没有缺少过“吃苦”。

22岁时,他辞掉光鲜的银行职员工作,放弃了分房的机会,到一家游戏公司做地推,月薪2000,每天,他背着巨大的登山包,包里放着几十张海报和光盘,去网吧推广游戏。一次,他走了一整天路,四处找网吧,脚磨破了皮。傍晚五点多,他在夕阳的余晖中给母亲打电话。他委屈地哭了:我饿了,我想回家,太苦了,我不想干了。

晚上回到家,母亲跟他说:“从小到大,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,我们都没有阻拦过,可是你选了这么多路,哪个你坚持下去了?”他深受触动。

25岁那年,母亲去世。有很长一段时间,他几乎不出门了。他拒绝见任何人,包括父亲。他靠吃母亲留下的米和面生存。直到米和面都长出了虫。家里一点食物都不剩了,他去菜市场捡菜叶吃。他深爱母亲,因此过于悲痛。他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。直到饥饿将他吞噬,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他,“生活还得继续,说白一点,我还不想死”。

第一次,他向一位前辈开口求助,前辈带他进入了电影行业。

说起在电影行业做项目的经历,郝雷用了一个比喻: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。

郝雷如此形容在电影行业做项目的经历

做影院公司的拓展,需要跟商业地产公司打交道,一般项目周期很长,一年完成两到三个签单就基本算完成指标。最顺风顺水时,他一年拿下了十几单。“很多是之前的积累,在那一年收成。”这些成就,是他的执着换来的,也是以身体为代价拼来的,他曾在一次酒席上一口气跟人干了三瓶白酒,然后被送去洗胃。

他2009年入行,2016年成为副总。十几年里,他交了很多朋友,也带过很多徒弟,对自己的能力和职业前景充满自信,“我值得这份薪水和这个职位”。到了2018年6月,公司再次被收购,他认为资方“不是搞影院行业的”,不愿意与之为伍。与此同时,他觉得自己还有大把选择。辞职后,他在法国和意大利过了半个月的二人世界,还在国外看了一场中国电影。

3个月后,他开始找工作,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: 人们总是跟他聊很多,对他很客气。但他察觉到,这种“客气”背后,是对他的资源、人脉的兴趣,他们希望跟他合作,而不是为他提供一个高管的职位。疫情来临之后,他连“聊聊”的机会都难找了。

郝雷有个朋友,风光时手握五六家电影院。疫情一来,仅剩一家。为了给员工发工资,他卖掉了房子、车子,欠了一屁股债。有一天,这位朋友的女儿说,学校要交165块钱,他脱口而出:“不前两天刚收过钱吗?怎么又收啊。”女儿没什么反应,父亲倒是为自己这句话彻夜难眠。他很内疚:165元而已,他怎么会为了区区165元有这样的反应?

类似的故事,郝雷听得太多了。行业人士聚会,饭桌上聊的都是工资发没发、听说哪哪又裁员了,哪家宣发公司又解散团队了。有些公司说没就没了,还在的那些,工资先是减半,接着按最低工资标准发,再然后,钱发不出来了。

疫情之后,他担心观众观影习惯的变化。疫情之前,经过多年的市场培育,中国观众已经把去影院看电影当成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。但3年过去,很多人这几年都没踏进影院,这种习惯还在不在呢?

三年了,来自BOSS直聘的娱乐公司招聘消息,让郝雷燃起一点希望。

郝雷的理想工作,还是自己熟悉的领域。 “那是我的吃饭本领”。 他在招聘APP上找工作的时候,搜索的关键词是“影院、拓展、市场、运营”。但同时,对正在从事的VR行业,他会付出100%,甚至120%、200%的努力。“这个是对你自己个人的尊重,也是对这份工资的尊重”。

他从不认为自己曾在“神坛”之上,也不是什么“行业大拿”——做到那个程度,可能年龄不再是问题。“你没有那个职位了,没有给你这个职位的平台了。所以其实变的是你周围的环境,对吧?所以说 人可能在某一个时间段,是靠周围的环境成就了你,并不是你自己成就了你自己。 ”

“我还是我,但是我不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我,只是这样而已。”

郝雷喜欢电影《天使之城》。电影中,天使为了爱情,放弃永生,带着所有勇气,从摩天大楼上一跃而下,坠入人间,成为人类。他在人间跌跌撞撞,寻找爱人,用永恒交换一次闻她的发香、触摸她的手的机会。但很快,爱人出车祸,离开人间。大喜和大悲都在一瞬间发生。

电影最后一幕,郝雷反复看了很多遍。大悲之后,没有大喜,塞斯选择了继续生活:去一起去过的菜市场买新鲜的梨子,天使们看着太阳升起,他跑向波光粼粼的大海,拥抱浪花与太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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